第一百五十四章
‘老闆,你買了個人回來,是不是打算把我掃地出門?’
‘買個人?’我愣了下,纔看到從自己昏暗的鋪子裡走出那個自己以為甩掉的男人。‘你怎麼會在這?’
‘是這人用老闆的名字,問著人找過來的!’
還真的是跑得了和尚跑不掉廟,如果胖子沒大喊我的名字的話,這人大概也找不上門吧;不過怎麼會有放他自由還一直想跑回來的人。
‘啊!瞧我的記性……’我突然想到,便從褲裡掏出男人的賣身契。‘你要的是這個吧,都忘了把這還給你。’
男人沒伸手接過,還是不發一語的盯著自己看。
我忍不住皺眉。‘王盟,進去找幾套舊衣服跟一些銀兩交給他。’這樣就行了吧?
男人沉著一雙眼瞳,黯淡的幾乎要讓人看不到裡頭的眸光,在我注意到前,男人已經往我身上傾過來,一股熱氣也跟著覆蓋上來。
雙手反射性的去扶住,只聽到男人的嗓音很好聽,在我的耳邊說:‘欠你的,會還。’
說完,身體就沒了力量,很沉的重量就壓得我站不住腳,直接跌坐在自家鋪子前,而昏過去的男人則壓在上頭,無法推開半分。
我被壓得只能重嘆口氣,拉開嗓子的喊著王盟來幫自己把人移開。
夜深人靜,我倚在窗邊,藉着外頭的月光來讀手中的書卷,不管我看進了多少,在聽到床上傳來了動靜,心神就已經不在書上,撐著額頰,目光飄向已經從床上坐起的人。
‘醒了,就把桌上的東西吃一吃,胖子那我想他應該餓了你好幾天,而你身上的那些外傷,郎中說了需要花些時間纔會好,但只是皮肉傷不會留下病根。’
這些說詞像準備好很久,我不停頓的一直說:‘對我來說給胖子的那些錢只是身外物,我也將你的賣身契給撕了,你想走隨時都能走,雖然你說欠我的你會還,但那些對我來說真的不重要,如果你想還我也不會阻止你,隨你高興。
而救你、留你也只是我心血來潮,不還無所謂,但別礙我這的事就好。’
抬頭看了外頭月娘的高度,知道自己該出門了,丟下手中的書卷,整了下自己的衣袖,走出房門,將這房間留給了這男人。
在要關上門時,就聽到床上的男人開口說:‘會還的。’
那聲嗓還是依舊的好聽,只是所說的話卻讓我覺得很無力。
‘爺,我美嗎?’
越看越精緻的美麗臉龐,帶著水霧的眼眸,只要稍稍凝望下男人,就讓人忍不住想替她拭盡眼角的淚,微微張闔的朱脣像在誘使人一親芳澤。
‘嗯,很美。’我淡然笑著,真誠的說,就算被美人抱了滿懷,也沒有太多不規矩的動作來。
‘爺,抱我,我好冷。’
單薄的衣裳完全曝露了女子的身段,緊緊貼在男人的身上,像恨不得融進男人的體內。
覺得有些冷的吐口氣,順著她的意,單手摟著女子的腰,女子的雙臂立刻攀住我的肩頭,朱脣輕輕的貼上來,我只能微閃躲的避過,女子卻不死心吻著我的頸側。
冰寒刺骨的涼意讓我忍不住的抖了下。‘我聽我個朋友說的,在花街的西邊的夜裏會出現絕世美人,今日一見,真的名副其實,如果是你,或者真的能成為我朋友那的紅牌。’
女子如鈴的笑著,在看不見的角度,朱脣吐息著白煙,微探出血紅的舌尖,輕舔男人的頸側;女子摟抱著我,因此我沒看到女子探出的舌頭越伸越長,像條紅色的長蛇輕撫著我的背脊。
感覺到背後的不適,我始終空著的那手,從衣袖內滑出一根小小的竹管,湊到嘴邊咬開木塞,懸著空倒出竹管裡的黑墨,看著黑色的液體緩緩拉垂到地面。
‘能讓我畫下你嗎?’
女子聞言,像被驚嚇到的用力把人給推開,又長又溼的長舌在退縮時,在我臉頰肉上鞭出一條血痕;趁女子要逃走前,飛快的拉開長長的畫軸,一瞬間,不管是墨水的流動,還是畫布的飄動都變得極為緩慢。
狼毫沾墨飛快的在紙上勾勒出線條,一個栩栩如生的長舌女妖畫入宣紙,收起最後一筆時,女子原本姣好的面容全消失殆盡,發狂似的衝了過來,伸長了爪子想要摧毀掉畫軸。
看了一眼妖異可怕的面容,不慌不忙的拿出羊毫,在紙上著上大面積的墨和色;森白的長指甲在自己收回筆勢時,突兀的停在我的眼珠前。
隨即聽到女子發出尖銳刺耳的慘叫聲,身子像融了一樣的流入畫中,自己捧住慢慢飄降下的畫布,原本流動緩慢的時間在碰到畫後恢復正常,飄散的墨珠也全落下地,被吸入土中。
仔細的看了一遍新繪的妖物圖,笑著自言自語的說:‘不知老癢還會不會收下這位絕世美女。’
回到自己的鋪子,天已經快要亮了,這麼早的時刻,王盟也根本還沒到,只能自己開了鋪子,穿過小門走回到鋪子後面的屋子。
今兒的天已經開始有些變涼快,讓我覺得很舒適的伸了個筋骨,完事後的疲憊感這才涌上四肢,有些懶得走回到房裏去,窩在廳堂的長椅上,傭懶的把玩剛卷好的畫軸。
想著等會應該再重畫一幅新的,畢竟絕世美人的面容還是很美的,雖然不是人,自己畫下的也絕對是可怕的妖怪,但腦中那張讓人難忘的臉孔還是留存下來比較不會太過可惜。
漸漸的睡意襲來,原本手中的畫軸掉到地上後滾開,自己卻無力去將它重新捲起,迷迷糊糊當中,覺得好像看到一個黑影靠過來,不靈活的腦袋吃力的想著到底是誰。
而那人站在椅邊,沒有說話也沒對我做什麼,看了一會才彎下身幫我收好畫軸,會這樣做的好像只有王盟……想到這我便更放心的睡去。
直過了一段時間,我才察覺身體浮空晃了好一會,但實在累得不想睜開眼去看怎麼回事,臉頰就傳來刺疼的擦拭,我掙了幾下,就感覺被固定住沒辦法動,隨那個痛折騰一下,才肯放我繼續睡下去。
不知道昏睡了多久,等我睜開眼,外頭的天色已經有些暗,我有些提不起精神的爬下床,腳纔剛套進鞋子就頓住,愣愣的抬起頭打量四周的擺設。
是在我自己的房間。但在睡前明明是在廳堂那,該不會是王盟那小子把我給扛回房吧?
回想了一會,覺得答案並不是特別的重要,就整理好儀容走出房,來到廳堂一時間找不到昨天畫好的圖丟去哪。
‘王盟!’
聽到叫喊立刻趕過來的王盟,問著我說:‘老闆,你是準備要用膳了嗎?’
‘不是。’白了他一眼。‘我昨天帶回來的畫你收去哪了?’
‘什麼畫?除了昨天那些拿去曬的,我沒動過老闆你其他的畫啊!’一臉要我別誤會他的樣子。
‘不是你收走的嗎?’那我看到的黑影是什麼鬼東西?
‘不是不是!’連忙搖手。
‘那會是誰……’坐在長椅上,餘光瞄到昨天買回來的男人走進廳堂,來到我的面前,遞了一個卷軸過來。
愣了下,連忙拉開來看,果然是自己畫的長舌女妖,確定畫無受損後,纔對男人說:‘謝謝,不過以後這類的東西你別碰比較好。’
免得好不容易畫入的妖又被放出來。
男人靜靜的聽著,不發一語的離開,讓我忍不住覺得這人怎麼可以這麼的悶,而王盟則在旁碎唸對方怪里怪氣。
找回畫軸,我又攤開新的畫布,將昨晚所見的女子畫下,等墨幹後,立刻又往花街那去找老癢,老癢一聽我畫完絕世美人,馬上就說想要觀看畫像。
我故意的拿了那捲長舌女妖給他,在他慢慢的拉開畫軸,我在旁喝著熱茶,如預期的聽到他罵了句他孃的,然後對著我說掛這在迎月樓又不是想關門倒店!
我才笑著的將那幅美人圖交給他。
‘他就是你買回來的人?’老癢喝著泡好的茶,看著庭院的某角落,始終在那練拳腳的男人。
今天老癢難得偷閒,從花街那跑我這串門子,不過看得出他跑得很衝忙,也沒換掉一身顏色豔麗不像男子會穿外褂。
‘嗯,胖子那時還一直說他的工夫有多了得。’因為亭裡也沒有外人,我也就坐得相當隨意。
我背靠著亭裡的柱子,傭懶的倚著扶欄,光著腳曲起擺在椅面上。
‘不過我已經把賣身契給撕了,也放那位小哥自由,只是他一直賴在我這不肯走。’我無奈的說。
‘說這麼可憐!我怎沒看你費勁去趕人。’老癢很瞭解我的說。‘是嫌麻煩所以也無所謂吧?’
我笑了下。‘還有就是小哥他身子受了傷………反正待到現在,他也沒怎麼礙我鋪子裡的事。’只是特別愛看那些畫裡的妖怪,幾次下來,我也不阻止他去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