虛靈子宛若沒了呼吸，就那麼暴露在眾驢眼前，脆弱得彷彿只要輕輕一戳，就會像氣泡一般灰飛煙滅。

    紅鬍子大叫道：“納命來。”也不管東嶺先生拼命踢打，橫下心來，向着虛靈子直撞過去。

    只要撞上，這虛靈子必然是再無倖免。

    看到這個情形，東嶺先生也是急了，他四個蹄子騰空飛起，插在紅鬍子腹下，將其絆倒，兩個驢身子糾纏在一起，在地上翻滾著，可是由於紅鬍子衝勢太強，再加上慣性的緣故，雖然身體被絆倒，驢身卻依然向着虛靈子方向滑去。

    越來越近了，紅鬍子感覺自己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著，抽搐著，只要接近虛靈子，他就可以張開驢嘴，一口咬斷這個道童的脖子，然後，整個世界就會變得清淨了。

    遠處，白鬍子無力地躺倒在地上，巨大的爆炸力量讓他雙目充血，一片模糊，只是隱約看見自己的師弟正緩緩逼近虛靈子。

    如此看來，成功就差最後的一咬了。

    山下，那巨大的爆炸聲後，所有人的臉色均是大變，他們抬眼望向山巔，那裏，到底怎麼樣了？

    終於，勝利的天平向着自己這邊傾斜了，紅鬍子心彷彿要跳出胸膛，他縮著脖子，只要距離再近上幾分，他就可以閃電般伸出脖子，發出致命一咬。

    幸福來得真是太突然了。

    紅鬍子甚至在考慮咬死虛靈子之後，接手秘境時那種天下之大舍我其誰的英雄模樣，馮氏和青靈只能在他腳下戰慄求饒，就連他那個一直高高在上的師兄，也只能唯他馬首是瞻。

    好的，就是現在，紅鬍子計算著距離，終於到了出嘴的時刻。

    這是死亡之吻，改變命運之壯舉。

    從策劃暴亂，到實施成功，前後不過幾個時辰，便讓他完成了乾坤翻轉，死中求活的偉大勝利。

    紅鬍子看準時機，沒有任何猶豫，狠狠一口咬了出去，那個該死的小道童細嫩的脖子就在眼前。

    這時，和紅鬍子糾纏在一起的東嶺先生四足猛地發力，勒住紅鬍子的肚子，讓他歡快地疼痛著，雀躍著。

    時間彷彿定格了一樣。

    甚至，紅鬍子的牙齒已經觸控到了小道童散發著濃郁仙氣的肌膚。

    砰的一下，紅鬍子就感覺眼前一黑，然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。

    自己在昏過去之前，到底咬沒咬到東西呢？紅鬍子有些叫不準，這執念讓他很快就清醒過來，還沒睜開眼睛，就感覺一股大力狠狠踢在他的肚子上，然後整個驢身躬成了蝦米，像破布袋一樣飛了出去。

    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，紅鬍子已經全身脫力，看見在虛靈子面前，赫然站著那個凡間小子，他不是被師兄踢下山了嗎？

    而把他踹飛的則是東嶺先生，這傢伙出手真狠，只是一蹄子，就把他的肚子踢破，露出裡面的腸子，鮮血流淌一地。

    “師弟，堅持住，你可不能死啊。”這是師兄的聲音。

    “自作孽不可活。”這是東嶺先生的話語。

    “有我在，你們誰也別想傷害仙童。”這是那個凡間小子，他的名字叫做小白。

    就是這個小白，一棒子敲暈了馬上就要得手的紅鬍子，讓他從幸福巔峰直接墜下絕望的谷底，而後，東嶺先生更是落井下石，一蹄子就將紅鬍子踢飛，鐵蹄邊緣鋒利如刀，割開了紅鬍子的肚皮，眼看是活不成了。

    一聲嘆息，虛靈子緩緩站了起來，無邊威壓籠罩當場。

    小白知道自己完成了任務，想要飛奔下山，回到馮氏身邊，卻感覺眼前一黑，再也堅持不住，當場昏死過去。

    山下，小灰收回踩著御畜鞭的蹄子，那鞭子自動飛到馮氏手中，她轉頭望向山頂，聽到了宛若天籟般動人的聲音：“你們兩個騎著小灰，把黑掌櫃也帶到山頂上來。”

    青靈扶著馮氏，來到小灰身邊，小灰此時變得異常乖順，甚至伏下身體，讓馮氏更加輕易地上了驢背，青靈從後邊抱住馮氏，兩個女人驅使著小灰，來到昏迷不醒的黑掌櫃身旁，馮氏一鞭子抽過去，黑掌櫃身子一個哆嗦，爬了起來。

    其實黑掌櫃早就醒了，見馮氏和青靈和小灰對峙，不明白什麼情況，就假裝還昏迷著，觀察事態發展，等他想要有所動作的時候，忽然聽見仙童傳音過來，更不敢妄動。

    就這樣，馮氏押解黑掌櫃走上山去。

    一路上，馮氏並沒有趁機鞭打黑掌櫃，只是冷著臉，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。

    說起來，這還是馮氏第一次上山，只是心中卻並無多少喜悅，就連對小白的擔心，似乎也不是那麼強烈。

    山巔之上，只有虛靈子肅然站在正中位置，神情無悲無喜，抬首望天。

    還能保持站立狀態的，是這次群驢暴亂中最大的功臣東嶺先生，如果不是他及時攔住紅鬍子，也沒有小白之後的屢立奇功。

    此時，紅鬍子肚子上的血液已經乾涸，只剩一口氣，恢復了人身，躺在師兄白鬍子懷裏，目光渙散，等著最後宣判的時刻。

    而立下大功的小白，還昏迷在地上，沒有醒轉過來，山巔之上，人雖然很多，卻沒有任何聲息，馮氏趕著黑掌櫃來到此處，和青靈下了坐騎，她一眼看見小白，連忙走過去，推了幾下，小白這才悠悠醒來。

    “夫人，您沒事吧。”小白醒來第一句話，不是確定自己還活著，而是擔心著馮氏的安危，這讓馮氏大為感動。

    “我沒事，倒是你這次受了很重的傷，想是短時間裏，都不能馱著我去採摘靈餌了呢。”馮氏嫣然一笑，笑容中，又藏著幾許苦澀。

    “沒事就好，我也沒事的，修養幾天就成。”

    馮氏用手在小白的唇邊點了一下：“我們夫婦來日方長，先莫要多言，且聽仙童吩咐。”

    說完，馮氏站了起來，對虛靈子行了一禮，道：“奴家已經將黑掌櫃和小灰都押解過來，請仙童發落。”

    虛靈子收回望向天邊的目光，眼波如水，掃過眾人，緩緩說道：“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