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0章 最後的咖啡
小稚看著慕沐臉上由衷的笑容,怔了怔,似是有些痴了。
她長得很美,笑起來更美。
他試著從她的眼神裡能看出些什麼。
然而她的眼神是那麼的平靜,什麼也看不出。
他們素昧平生,以他的性格,是不會多管閒事的,但他卻不知為何竟無法拒絕她的“遺言”。
是爲了她認識並照顧過薛穎?還是出於對一個“將死之人”的同情?
亦或是感覺到她的過往可能和自己的過往同樣悲慘?
他不知道。但他卻莫名的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,是錯覺?
帶著些疑惑,小稚也離開了。
夕陽無限好,只是近黃昏。
遠方絢爛的晚霞散發著最後的光芒和餘熱。
殘陽紅似血,漸漸下沉,預示著黑暗也將不遠了。
夜涼如水,月光如霜。
藉着月光,能瞧見有一道身影從外面徑直向咖啡館走來。
那人走的很慢。當他走入咖啡館,坐到臺前時,慕沐已煮好一杯咖啡,放到了他的面前。
他有些驚訝,笑道:“這次怎麼對我這麼好?我都還沒開口要呢。”
慕沐平靜的淡淡道:“這是我最後一次煮咖啡,能有個人分享自然是好的。”
那身穿黑色西裝頭頂黑色禮帽的人似笑了笑,喝了一口,意猶未盡的咂了咂嘴,然後才笑道:“這麼好喝的咖啡,最後一次煮豈不可惜了?為什麼是最後一次呢?”
慕沐依然很平靜,道:“因為你上次來所提的要求,這段時間我考慮來考慮去,最終還是決定拒絕。”
那人抬起頭,露出了那張任何人看來都絕不會認為溫和的笑臉,因為他是“黑紳士”。
他笑起來往往預示著危險,因為他的笑很危險。
他笑往往是因為他已有殺意!
但他並沒有做什麼多餘的動作,只是有些失望的嘆了口氣,道:“這樣啊……”
也許他早就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,纔會如此平靜。
他接著又是一笑,說道:“上面雖然要我在這種前提下殺你,但勢必我也要付出點代價才行,我很膽小,也很惜命,所以不想冒險,而且……你這煮咖啡的手藝很好,我以後還想常來。”
慕沐愣了愣,只覺難以置信,甚至是不可思議。
這“笑裏藏刀”的黑紳士竟會放了自己?什麼時候作為黑玄閣主忠心耿耿的狗腿子的他,也變得心慈手軟了?
就在這時,昏暗的燈光下,有一道更亮的光一閃。
慕沐低頭看去,不知何時腹部已是多出了一個洞,血流不止,鮮血在並不亮堂的空間中紅的發黑。
她身子晃了晃,似有些站不穩,但最終還是穩住了身形。
她的額頭冷汗如雨,盯著黑紳士手裏的手杖,嘴角勉強牽扯出一抹弧度,帶著自嘲道:“呵呵,我有點想的太天真了,黑紳士的話怎麼能信呢?”
黑紳士拄著那把手杖嘆了口氣,搖了搖頭,道:“黑寡婦啊黑寡婦,和人類待的時間久了,你也變得像懦弱的人類那般天真了。”
慕沐就連喘氣都變得有些艱難,卻還是笑了笑,道:“是嗎?”
她似乎很開心,是因為那句“像人類”嗎?
不管因為什麼,黑紳士卻並不高興,這並不是他想看到的。
他皺了皺眉,道:“你不怕死?”
慕沐道:“怕,當然怕,但我更怕……孤獨……與孤獨相比……死對我來說……也就不算什麼了。”
她說的很慢,但斷斷續續的話語中卻透著一種說不出的哀傷。
她孤獨嗎?
她很孤獨。
因為沒有人能夠了解她!
因為她不是人類!
因為她是“黑寡婦”!
她忽然想起了經營咖啡店的這段時光,想起了光臨店裏的形形色色的客人們,想起了景然……
她忽然覺得也許自己並不孤獨、寂寞。
可惜她已孤獨了太長太長時間,早已習慣,以至於沒有發現這一點。
--當一個人習慣了一種生活態度,就很難發現別的生趣。
黑紳士沉默了。他深深的看了黑寡婦一眼:“看來,那人對你的影響真的很大。”
說完這句話,他竟站起身走了,黑暗中只有手杖觸地的聲音越來越遠。
他走的很放心,因為他知道慕沐必死無疑。
他的杖中劍有毒!
慕沐手捂著傷口,找了個座位,儘量以一種使得自己能夠舒服些的姿勢坐下。
她抬起頭,如霜的月光透過窗,照在她那蒼白如紙的臉上,顯得越發的蒼白。
她的目光飄向窗外,飄向清冷的月色,飄向久遠的遠方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