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四十二章 想起
蘊晨用石灰粉在地上畫了一個八卦,每個方位都放了一個小八卦,我坐在八卦中間閉上了眼睛。
招魂鈴的鈴聲響在耳畔,有誦經聲飄進耳朵裡,何禹站在半空中,他的手掌放在我天靈蓋上,舒悅和蘊晨跪在地上焚燒香燭紙錢,不多久,我就感覺自己的身體輕盈至極,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自己飄在空中與何禹面對面站立,而我的肉身還盤腿坐在陣法中央。
“準備好了嗎?”何禹嚴肅的問。
我垂放在身體兩側的手緊緊握成拳頭,遲疑著點點頭,“準備好了。”
心裏其實萬分忐忑,恐懼像一個黑洞吞噬著我,我不知道即將面臨的是什麼,我只知道我不會後悔。
何禹對舒悅和蘊晨比了個手勢,舒悅和蘊晨即刻會意的點點頭。二人對視一眼踩著步法佈下八卦陣,原先石灰粉畫的八卦開始散出金色的光芒,而方位上的八卦也有金色的光芒衝上雲霄。
我和何禹被包裹在這光芒中間,兩人盤腿坐於半空,何禹口中唸唸有詞,朝天舉起了桃木劍,方纔還風輕雲淡的天氣霎時間變成了烏雲蔽月,狂風大作的樣子,一道驚雷劈下正中何禹手中的桃木劍,何禹單手對著我在空中畫了個符咒,那些雷光就落在了我的魂魄上,痛楚瀰漫在全身,我忍不住放聲大叫。
魂魄的痛楚比肉身明晰,我像是被無數雙手向四面八方用力拉扯著,除了疼痛再也沒有別的感覺。腦海裏也是一片混沌,什麼都想不起來。注入魂魄的雷光越來越盛,我想要放棄了,就這樣閉上眼睛別的都不去管。
“舒瑜丫頭,撐住。不然不僅會前功盡棄,你也會魂飛魄散啊。”何禹的聲音突然飄進耳朵裡,我瞬間睜大了雙眼,我不能死,李永還等著我去找他。
疼痛越發深刻到了一定的程度魂魄就麻木了,我呆呆的看著那些刺眼的光芒劈向自己,因為何禹作為引雷的中介,他也受到了一定的傷害,從他蒼白的面容和額頭上大滴滾落的汗珠可以看出來。
最後一道雷光是紅紫色的,劈下來的時候連何禹也忍不住放聲大叫,他束起的頭髮散落下來,那些黑色的頭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變得蒼白,我驚恐的看著他,突然何禹的手抖了一下,他直直向地上落去。
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是任誰都沒有想到的,我還來不及作出反應,就被狠狠劈中了天靈蓋,甚於之前百倍的疼痛從大腦處傳開,我的五識同時失了知覺,眼前變得一片漆黑。
“舒瑜,舒瑜,舒瑜……”在一片漫無邊際的黑暗裡,各種聲音都在叫我的名字,有孩童的,老人的,女子的,還有男子的一應俱全。我惶恐的抱緊自己,這是哪裏,又黑又冰冷。
一道光芒照射進來,像是一條路的樣子,我踩在光芒上向前走去。一路上看到太多場景,從嬰兒在產房裏啼哭,到一點點長大,經歷了孩童時稚嫩的面容和少年時期的青澀,我這才發現這是我過往。
時間一點點流逝,幻象中的自己長成了亭亭玉立的模樣,經過舒悅的介紹住進了別墅,看到這裏我緊張得屏住了呼吸,心跳越來越快越來越快,我都能聽到“砰砰砰”的聲音,這裏大概就是我和李永緣分的開始吧。
果然,我看到自己跪在月光下祭拜著誰,自那以後不論我身處何地,總有一個若隱若現的影子跟著我,只是面容模糊看不清楚。直到我跌入湖中之後那張臉才清晰呈現,竟然真的是李永!
熟悉的眉眼,上揚的唇角透著暖意,眼神裡的溫柔如二月春風,這是我愛的男人啊。這個畫面太真實,彷彿他真的站在我面前,我的手撫上那幅畫面裡他的臉,眼眶變得溼潤。
我緊緊咬著唇瓣看場面切換,和李永之前的過往一一出現在眼前,從相識到結下契約,再到互相愛慕表明心意,原來我們一起經歷了這麼多,尤其看到他爲了將我從陣法中解救出來散魂的那一刻,面容已經被眼淚打溼了。原來真的有這樣一個人出現,用生命來愛我。
走到最後,光芒消失了,我又回到了原點,漆黑而冰冷的空間。那些往事如同潮水一遍遍涌上心頭,重複著演繹我的過往。心口處傳來鈍痛,我泣不成聲。
“李永。”
“嗯,我在。”
空間裡突然出現我和李永的這句對話,我激動轉著圈兒環顧四周,伸手想去抓住什麼,可是手裏還是一片空。
“舒瑜,我等你。”李永的聲音再次傳來,我的意識再次繃緊。
“李永,李永!”我喚著李永的名字激動在這空間裡跑著,試圖找到離開這裏的方法,我要去找李永的魂。因為一片漆黑,我似乎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,重重摔倒在地,有一瞬間的窒息感讓我的大腦麻痺,眼前的東西漸漸變得清晰。
一個慈眉善目的老頭兒出現在我眼前,看到我睜開了眼睛,他摸著鬍鬚笑眯眯的點了點頭,轉頭跟旁邊的人說道,“你看,她這不就醒過來了嗎?”
“真的?舒瑜姐真的醒了!”我聽到蘊晨的聲音,接著她的臉就出現在了我面前,眼睛又紅又腫,看樣子是剛剛哭過,她激動的抓起我的手,又哭又笑的說,“太好了舒瑜姐,你沒有死。”
我皺著眉頭,艱難的想要坐起身子,可是輕輕動一下就疼得難受,蘊晨趕緊扶著我從床上坐直了身子,還貼心的在我身後放了一個靠枕,“舒瑜姐,小心。”
我看著那個慈眉善目的老頭兒,木吶的開口,“請問……你是舒悅的師父嗎?”說出話來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得難聽,我清了清嗓子,蘊晨趕緊遞上一杯水給我。
老頭兒摸著鬍子哈哈笑著,“丫頭不必害怕,隨意就好。我的確是舒悅的師父,你若是不介意,也可叫我師父,我會將授予舒悅的一同授予你。”
“真的?”我激動的問道,老頭兒點點頭。
我當即乖巧的叫了一聲,“師父。”突然想死了什麼,我低聲問道,“還沒正式拜師呢就叫師父,這樣不合乎禮數吧?”
老頭兒笑著搖搖頭,“哪有什麼合不合乎禮數的事兒,禮數還不是人說了算。你要是真的在乎,就等你身子好了再拜一次師就是。”
我興奮的點點頭。
蘊晨看著我沉思了半晌,我看著她微皺的眉頭問道,“你怎麼了?”
她小心翼翼的問道,“舒瑜姐,我以後要叫你師妹了,你會喜歡這個稱呼嗎?”
我愣住了,老頭兒卻笑得更歡了,他的手摸上蘊晨的頭,寵溺又無奈的說,“你這孩子呀。”
蘊晨俏皮的吐了吐舌頭,嬉笑道,“舒瑜姐比我進師門晚,雖然她年齡比我大,可輩分上還不是比我小。”
“那個,”我腦海裏突然閃過何禹從空中掉下去的場景,擔憂的問道,“何叔他怎麼樣了?他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了下去,沒事兒吧?”
師父斂了臉上的笑意,他低低嘆了口氣,“他啊,這次引雷讓他的舊傷復發了,不過沒什麼大礙,我已經為他療過傷了,別擔心。現在舒悅那小子正在照顧他。”
“那就好,這樣我也就放心了。”我歉疚的說著,蘊晨握緊了我的手示意我別擔心,我對她回以一個微笑。
“丫頭,你的記憶恢復得怎麼樣了?”師父突然問道,蘊晨也期待的看著我,在夢中看到的那些場景再次一一出現在腦海裏,從兒時到我失憶那次醒來,毫無遺漏。
“全部都恢復了。”我輕描淡寫的回答,心裏卻想到了李永,我知道去哪裏找你的魂了,等我。
蘊晨興奮的拍了拍手,“太好了舒瑜姐,舒悅和師父一定會很開心,儀式中斷的時候我們還擔心會不會前功盡棄,沒想到居然成功了,哈哈。”我看著蘊晨像個得到糖果孩子般開心的模樣,嘴角也不自覺上揚。
師父不言不語,拉起我的手腕為我把脈,他的眉頭突然皺起了,我緊張的看著他,“怎麼了師父,我的脈象有什麼問題嗎?”
“這倒不是,”師父看著我惴惴不安的樣子笑了,“別擔心,你的脈象好著呢。就是魂魄受到雷擊損傷會很大,你的身體這段時間內都會感覺到疼痛,暫且你就好好休養吧。”
“是,謝謝師父。”我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看著師父。
師父離開以後我拉著蘊晨問道,“蘊晨你告訴我,何叔真的沒事兒嗎?你們不是爲了讓我不內疚所以騙我的吧?”
蘊晨盯著我的看了許久,看的我特別不自在,還以為自己臉上有什麼,蘊晨拍下我摸自己臉的手,無奈的說,“舒瑜姐你是不是被我們騙多了所以才這般不信任我們?我的話你不信,師伯的話你總該信吧?他說了我師父沒事,那就是真的沒事兒。”
我半信半疑的看著蘊晨,她再次堅定的點了點頭,我這才放下心來。想著等自己身體再恢復一些親自去看看他,何叔一瞬間變白的頭髮真的嚇到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