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哈哈，酒管夠。”葉凌大笑，反手之中便出現了兩個酒罈，順手就遞給了北冥躍一罈。

    北冥躍沒有客氣，伸手接過了酒罈，反手一記手刀，將酒罈上的封泥斬開，頓時一股濃厚的酒香撲鼻而來。

    “好酒。”北冥躍提起酒罈連喝了好幾大口，那四溢的酒香也擋不住北冥躍那滿身豪氣。

    “陳年佳釀可不能獨飲，來先走一個。”葉凌也被北冥躍身上的氣息感染，大笑一聲，兩個酒罈子在碰撞在了一起，同時仰頭，再次暢飲。

    烈酒入喉，酒意上涌，北冥躍也開口了，不過不同於剛剛的豪氣干雲，身上卻多了一些惆悵的氣息。

    “其實，我是北冥坤的獨子。”北冥躍沒有看著葉凌，而是抬頭看向了天上的月亮，語氣中並沒有身為北域第一宗門少宗主的自傲，更多的卻是一種無奈，這無奈之中還帶有一絲絲的恨意。

    “北冥坤的獨子，天劍山莊的少宗主，這一點我倒是已經猜到了一些。”葉凌並沒有意外，從之前的種種看來，葉凌已經猜到了北冥躍在天劍山莊身份不低，只是沒想到會是少宗主的身份。

    “不過，北冥躍卻不是我的生父，他殺了我的親生父母，然後以忘憂草讓我忘去了之前的記憶，從而認他為父。他一直以為忘憂草將我的記憶徹底洗去，但是他卻不知道，我說修功法有些特殊。功法的遞進讓忘憂草的藥效漸漸被抵消，而我也想起了之前的事情。

    漸漸的，我開始疏遠他，疏遠天劍山莊的一切。他一直以為是我的功法使然，卻並不知道我已經記起了當年的一切。

    說實話，六十年前我知道你的時候，我很想和你暢飲一番。我從心底厭惡天劍山莊，但是在未強大之前我無能為力。

    正如你所說的一樣，天劍山莊已經腐朽，北域第一宗門的名頭讓天劍山莊驕傲，讓天劍山莊的弟子覺得高人一等。以勢壓人，恃強凌弱在天劍山莊屢見不鮮。

    很多時候，我都有種想要將天劍山莊親手抹去的衝動。但是我做不到。

    十年前，你斬殺了所有天劍山莊武君之時，我卻突然醒悟。我不但做不到，而且我也不能這麼做。

    雖然北冥坤殺了我的生父生母，但是我是天劍山莊養大。我的一切都來自天劍山莊，生父生母給了我生命，但是天劍山莊卻給了我一條不一樣的人生之路。

    我後來打聽過關於我生父生母，得知他們並非什麼好人，北冥坤斬殺他們也算是為名除害。當我得知這訊息之後，我心中好受了許多。

    當我明白這一切之後，我站了出來。我無法看到天劍山莊在我面前覆滅，我無法看到那個雖然我憎恨但卻養育了我的地方成為廢墟。”說到這裏，北冥躍的眼角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兩道淚痕。隨著他說的越多，葉凌能夠感覺到他越是放鬆。

    自己的身世是北冥躍心中的一塊大石頭，他從未向任何人吐露過。而這一刻，他對葉凌方向了所有的防備，就好像老友暢談一般，將這一切不為人知藏在心中最深處的秘密，全部都說給了葉凌。

    也正是因為他的吐露心聲，讓他的心靈得到了釋放，這一刻北冥躍自己沒有發現，但是葉凌卻清楚的感覺到北冥躍的身上多了一種放鬆的氣息。

    葉凌沒有說話，只是靜靜的聽著，一副合格的傾聽者的樣子。

    北冥躍沒有看葉凌，自顧自的繼續說道：“說實話，對於北冥坤我心中也不知道是恨還是感激，我也曾經想過，如果沒有北冥坤，如今的我又會是什麼樣子。

    也許，我會跟著我的生父生母一般成為一個讓人唾棄的惡徒，也許我會成為一個平凡的普通人等等，不過我自己卻知道，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我與我的生父生母一般成為一個讓人唾棄的惡徒，整日在與人的爭鬥中苟延殘喘，說不定哪一天就會死在愁人的刀劍之下。

    而北冥坤的出現改變了我人生的軌跡，他將我帶回了天劍山莊。無法生育的他宣告全莊，我是他的獨子，賜名北冥躍，取意魚躍龍門之意。

    在我小的時候，有很多人對我身懷殺心。因為我的出現，讓那些覬覦莊主之位的人感受到了威脅。

    而在這個時候，是北冥坤救了我。爲了我，他展開了鐵血的手腕，將那些包藏禍心之人全部斬殺，他以行動證明了我就是他的獨子，不論是不是親生骨肉，我的身份容不得任何人質疑。

    在那之後，北冥坤親自叫我讀書識字，親自叫我練功。就好像親生父親一般對我百般呵護，當我調皮之時他也會成為一個嚴父。

    說實話，在我未記起之前的事情之前，我也是將他完全當做了親生父親。我們像普通父子一般生活，我親切的叫著他父親，他則在空閒之餘陪我玩耍，讓我騎在他的脖子上帶我去抓蝴蝶，帶我去溪流中摸魚。

    我記得有一次，我染上了風寒，比較嚴重整個人虛弱的差點昏迷。北冥坤當時是真的急了，下令將北域所有出名的大夫全部都請了過來，甚至動用了他的八級魔獸碧眼金雕去尋你名醫。

    那一刻，我感覺真的好幸福，那如山的父愛讓我感覺到溫暖。

    可是後來，當我功法的精進，忘憂草的藥效漸漸被功法抵消，我激起了以前的一切事情。我躲在桌子後面，看到北冥躍親手斬殺了我的親生父母，他們的鮮血染紅了整個屋子，也染紅了我眼前的世界。

    在那一刻開始，我覺得噁心。我口口聲聲叫了十幾年的父親居然會是我的殺父殺母仇人，這與認賊作父又有何分別？

    後來，我爲了避開北冥坤，選擇了下山修行。在行走北域的那幾年，我纔算真正瞭解到了天劍山莊在北域所有人心中到底是個什麼樣子。

    當所有人知道我複姓北冥之時，眼中有的只是害怕。我曾經也結交過幾個朋友，可是當他們知道我是天劍山莊少宗主之後，卻都離開了。

    後來我找到了其中一個，他的理由卻是讓我感覺到好笑。因為他們和我稱兄道弟，卻被天劍山莊暗中威脅離開我，甚至有兩個還被誅殺九族。而這根本原因，就是我是天劍山莊少宗主，而他們只是普通人家。

    那一刻，我開始將對於北冥坤的憎恨擴散到了天劍山莊，而也是在哪個時候我才知道天劍山莊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存在。自負，驕傲，眼高於頂，甚至可以說是自視甚高。在天劍山莊所有人的眼中，旁人不過只是下人。他們不配與我這個天劍山莊少宗主稱兄道弟。

    後來我被北冥坤親自帶回了天劍山莊，而也是從哪個時候我開始可以疏遠他，疏遠整個北冥山莊。整日獨自一人，不予任何人交談，一副巨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。

    但是萬萬沒想到，我卻是刻意的疏遠他們，卻讓北冥坤越是高興。在他眼中，我已經成爲了和他們同樣的人，眼高於頂看不起任何人。這種旁人不恥的姿態，在他們眼中卻是驕傲。”說到這，北冥躍眼角的淚痕已經幹了，不過語氣之中又多了幾分苦澀。

    葉凌還是沒有說話，靜靜的聽著。他能夠感受到北冥躍的情緒變化。言語之中恨已經沒有了，有的只是苦澀和無奈。

    “十年前，謝謝你給天劍山莊留了一條活路。在我醒來之時，看到一切我知道是你放了天劍山莊一馬。而從那個時候，我也暗自下定決心要將天劍山莊改變過來。

    山莊只有我一個君級，而且少宗主的身份讓我很輕鬆的就坐上了宗主的位置。我知道，如果天劍山莊一如既往遲早只會毀滅，哪怕你放過了我們一次，也絕對逃不過下一次。

    於是乎我放手一搏，想要改變天劍山莊的現狀。幸運的是我成功了，十年之中，天劍山莊已經完全變了樣子。現在的天劍山莊纔算是一個真正的劍宗，用劍者理當胸懷天下。”說到這，北冥躍的語氣之中充滿了自傲和自豪。

    “是的，你做到了，天劍山莊已經開始煥發新的生機，假以時日定然可再聚輝煌。”當北冥躍說完之後，葉凌這纔開口。手中的酒罈碰了碰北冥躍的酒罈，大口大口的酒順著喉嚨流了下去。

    葉凌不是什麼品格高尚之人，但是他卻是一個重情重義之人。當初一戰，葉凌已經將北冥躍當成了朋友。當初放過天劍山莊的時候他也沒想到這麼多，只是單純的看在北冥躍的面子上而已。

    不過讓他都沒想到的是，這十年時間，北冥躍能夠讓天劍山莊做出如此改變，對於這一點葉凌也是打心底裏佩服，換做是他絕對是做不到的。

    “呼~~~~說出來感覺好多了，謝謝你，葉兄。”北冥躍深深吐出一口濁氣，這才轉頭對著葉凌道。

    “呵呵，躍兄客氣了，能將葉某當做知己，是葉某的榮幸。”葉凌笑著舉起酒罈暢飲一口，北冥躍今晚能將這一切說給自己聽，這就說明北冥躍是真的將自己當做了朋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