輕鬆的一段旅行過後身體只剩下疲乏和空寂，之前的愜意在歸程中慢慢消退。

    今天天氣不是很好，陰沉雲疊，但飛機可以照常起飛。當四周都歸於平靜，讓我總能想起之前驚心動魄的一幕幕，就像重新經歷過一遍一樣，重複回演，心有餘悸。

    在飛機上休憩心也不能平靜，但我和喬婭都很累了，身體累心更累。她在一旁頭枕在靠背上，恬靜的側臉，碎髮拂在耳旁，我看著她的模樣，深深吐了口氣，希望之後的冒險都可以平安吧！

    四周都沒有聲響，惟有飛機的響作充斥於耳，我呆呆望著窗外的層雲，思緒萬千。手裏的玉石色澤灰白，幽暗詭譎，沒有別的玉看著精靈通透，和它們顏色也不一樣，這塊殘敗就像塊路邊沒人要的石頭，但它確確實實是塊玉，不過是塊死玉而已。

    死玉，顧名思義，是死人收藏的玉石，供他們把玩。玉總是通靈的，不同種類帶來的禍福都有各類評判，所以輕易不會易主。

    這是新馬泰旅行告終返程之時拉曼送給我的。

    應該說這次旅行最大的收穫是遇見拉曼。縱然行程是很愉快的，但過程總是短暫的，該排解的依舊還在心底。臨走之時，她沒有多說什麼，眼色幽深的看著我，從厚重的黑袍裡取出絲布包裹著的玉石，隨即她好似憐愛地撫摸了好幾遍。我能明顯感覺到她的不捨，但給了我又什麼都不說，之後一眼都不瞅了。

    拉曼是老人裡懂得陰界方面比較多的，神秘難測，她既然沒有告訴我，自是有緣由的，也是不可洩露的。

    我要走的時候她突然悄無聲息地來到我後面，然後抓住我袖子，屋裏光線不是很好，但她面容溝壑萬千，目中的凝重和謹慎一下子就刺激到我，我明白她是有什麼要不得不告訴我。

    但最後只是緊了緊我的袖子，目光落在我裝玉石的兜裡，輕微搖了搖頭，還是什麼也沒說，最後又點點頭，示意我可以離開了。

    我沒有被她奇怪的舉止影響，事後也沒有細細揣摩，但自從上了飛機後，各種疑問都絲絲縷縷浮上心頭，不得開解。前面的路我不知何方，不知兇險，握緊了手裏的玉石，膽子正了很多，我怕什麼，遇鬼殺鬼，大不了賠上我的命。

    “你在看什麼？”喬婭柔潤的嗓音在我耳邊緩緩響起，我想起了舒緩的清音樂，順著耳蝸然後流進大腦，霎時神清氣爽。

    我把玉石拿給她看，沒說什麼。

    她仔細端詳著，挨着摸了個遍，好像沒發現什麼。也對，她不是這方面的行家，我也不算懂，但我們都不約而同的認為這不是什麼好東西。

    “這不是什麼好東西，拉曼給你說不定有什麼陰謀，你也不必當真。”

    喬婭眼裏是控制不住的擔心，她想從我手裏拿去玉石，我躲了一下她沒有拿到。我不能讓她碰這種詭秘的東西，我出什麼事不要緊，但我不允許她有什麼意外。

    有靈性的東西都是可以認人的，時間一長，不乾淨的東西附住身體逃都逃不掉。這種事情不是沒有遇到過，我不能讓她積攢這種怨氣的。一個女孩子跟著自己滿世界奔波查案，最後再把自己搭進去，值不值得?幹這一行說直白點，因為錢是俗氣的說法，我畢竟是對這些事很感興趣的，多接觸多冒險我不會產生心裏陰影，反倒越來越刺激。但喬婭不一樣，她如花美眷，我確實不想她因為經歷的這些然後一輩子都擺脫不了。

    回去之後，是時候要和她保持距離了。

    “你要這東西幹什麼，都說了這不是什麼好東西，你還搶著要啊？”我把她凌亂的髮梢整好，順便把衛衣的帽子給她理好。

    我做這些事情已經見怪不怪了，和她日日相處，形影不離，早就把她當作自己親密的朋友了，絲毫不覺得尷尬。

    喬婭靠近我，拉住我胳膊繞進去圈住我，然後頭枕在我肩膀上，任誰都可以把我們當作親密的情侶。

    “知道啊，我準備下了飛機就給你扔進垃圾桶，從一上飛機你就心神不寧，一直盯著那東西看個不停，別以為我不知道。”

    她瞥了我一眼，然後又閉上了眼睛，眼睫毛撲閃著，一下一下地，我想去吻她。

    轉過臉去看另一邊的窗外，心裏涌起密密麻麻的甜味，我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裏在雀躍著。

    “別意義用事，玉石的時候我沒搞清就把它棄之不管，這不是我的作風。哪怕這是多麼危險的東西，我都要碰。”

    “前幾次能慶幸出來，都是運氣好，你能保證這些運氣一直跟著你嗎？哪一次栽進去怎麼辦，連你的人都找不到。真心勸你，別再管這些事了，咱做個普普通通的人不行嗎，平平安安的?為什麼非要去做這些不靠譜的事呢？”

    我一時語塞，喬婭說得對，我並不是什麼都懂的行家，很多次能夠脫險不過是運氣好，我能有什麼經驗呢？或許我體內有冒險的因子，又或許我天賦異稟，沒人給我解除封印，說不定我會馳騁陰陽兩界呢！

    那我什麼時候應該收手呢，做個普通人嗎？可是一腳已經踏進去了又怎麼能夠出來，乾乾淨淨地出來?坐過牢的出來手也是不乾淨的，何況我沾過陰氣呢？

    這一行就是輕易不要碰，沾了一點就身不由己了，然後就不能再擺脫了，一旦做了什麼毀滅的事情那麼不乾淨的東西是會要了自己的命的。

    我的目光定焦於窗外的雲，然後視線慢慢模糊。

    “你有沒有聽過人在江湖，身不由己，做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，做得多了就上癮了，想把所有這一類的事情都搞清楚。命啊財啊什麼的，都不覺得那麼重要了。人活在世，還不是圖個刺激麼，你說是不是?”

    喬婭嘴角嘟起，想說什麼也沒說，最後只哼了一聲，“你愛幹啥去幹啥，我不管了，睡覺。”

    我把肩向她挪了挪，讓她枕得更舒服些。我又繼續撫摸手裏的玉石，按著紋理，一處不落，目光深遠。

    思路在和喬婭對話中慢慢打通了。我確信，拉曼不是要加害我的。她的眼神和最後拉我袖子的動作，都是要提醒我些什麼，但由於某些因素她不能說出口，而玉石也不會是她的，或許想讓我幫她探索一些事情，明知道這是不吉利的東西，自己卻保留至今，只能說明她有一生都放棄不下的執念。碰到了我，她是欣喜而激動的，她是通陰陽兩界的人，也有自己不能解決的事情，那她為什麼確信自己可以幫到她呢？我有別人沒有的某些能力嗎？

    我揉揉快要爆炸的腦袋，真疼，就像走近永遠出不去的迷宮，一直在裡面繞著繞著，就是出不來，思緒一團糟。身體累極，各處都在叫囂著讓我休息，抵擋不住睏意綿綿，我也靠在椅背上睡著了。

    周圍依舊安靜如初，睡夢裏也是不安寧的。夢境混亂看不清楚。我遇見了好多的死嬰，他們笑著爬向我，我動彈不得，然後有人抓住了我手臂，有人抓住了我的腿和腳，還有人捂住了我的鼻子和嘴，呼吸不得，我拼命掙扎，無濟於事，那些嬰兒的力氣超大，看我狼狽的樣子不停地咯咯笑著。我很害怕，喉嚨裡被堵住了什麼，就在我以為就要這麼被捂死的時候，大腦清醒了，一片清明，之前的疲憊一掃而光，神清氣爽。夢境裡的死嬰和現實中我之前經歷的東西相織相映，我竟一時分不清真假，混沌不堪。

    有些詭異的事情除非自己親身經歷，否則一般的人都不會信的，但我不但經歷了還完全相信，那麼事情就複雜了，也不知道該怎麼解決了。

    等我睡醒之後，機艙裡很是安靜，只有空姐時不時的過來檢查一下，我能聽見細微的囈語聲，甚至飛機擦過雲朵的摩擦聲。

    我開啟了旁邊機艙窗戶的擋板，外面的天色黑漆漆的，朦朧一片，似染了黑墨，又似一雙大手把世間萬物都捂住了一樣，不能看見任何東西。天上只有幾顆寥寥的星星在閃爍，沒有月亮，沒有看見萬家燈火，一切都是世事中最平常普通的樣子，但我知道，有什麼東西在慢慢改變著，也有某些東西慢慢注入我的身體靈魂，我和別人是不一樣的，回到從前，也是不可能的。

    一樁樁，一件件事都歷歷在目，我像被吸著向未知的地方踱步著，沒有始終，或許就這麼下去一輩子，或許會什麼時候身首異處。

    沒有想到，這一塊死玉當中，竟然是有著這樣的氣息，這和我之前碰到的那一塊死玉不一樣。裡面的這些東西，竟然還能夠主動的進入到我的身體內部，讓我體內的紅色霧氣，都是開始緩緩的增加了起來。我回頭看了看熟睡的喬婭，艾，這妮子，已經是入戲太深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