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想回去
“洛邑,你回來了。”失蹤人口終於迴歸了嗎?
“菲兒,你還好嗎??”他走到房間的客廳裡,順手將外套丟到沙發上,眼睛深邃的黑暗裡有種不再掩飾的冰冷。
“嗯,沒事了。”我不在意地後退一步,快要捱到那塊三十公分來高的玻璃邊沿,頭髮又亂在風裏。
我將雙手背到身後,十指相交。帶上一些有趣的情緒看向他。
“洛邑,我想回去。”這個話題再一次提起,沒有任何商量餘地的認真,我說得沒有退路的義無反顧。
行李都整理好了,就放在門邊,所以他一進門看到的一瞬間就能猜到我的企圖。
“你覺得你回得去嗎?”他慢慢伸出手,黑色的劉海被風吹散開,手掌後面臉上的笑容天真微怯,彷彿只是一個天真清秀的少年。
真喜歡裝無辜,我看著他那雙一點笑意都沒有的眼睛,不僅道偏離,連感情都偏得及其離譜。
“為什麼不能?我還記得我家在哪裏。”我歪了一下腦袋,有些調皮的看著他。
“可是,只要我不同意,菲兒你明明哪裏都去不了纔對。”他笑著走前一步,我皺了皺眉。
我輕輕的嘆了口氣,“洛邑,那些記憶對於我來說真的很重要,我想要去找回那些曾經的記憶,甚至想去問問我的家人,為什麼要拋棄我,那裏畢竟是我的根,他們可以拋棄,我無法拋棄,哪怕你殺了我,我也要回去。”我露出一個溫柔至極的笑容,“就算是,折斷我這個念想也可以。”
“菲兒”他伸手輕輕將我攬進懷裏,下巴抵著我的頭,“我不想讓你回去,你回去之後會發生什麼我也不知道,或許你那些家人會反悔,他們會找你回去,但是,你要拋下我嗎?我不能夠失去你了,菲兒。”
我溫柔的笑容不變,無語一會,交叉於背後的雙手解脫似地鬆開,然後雙手掌心向上,伸出食指輕在面前轉了個圈——今天天氣……
然後我雙手靈活地握拳豎指,“今天天氣真好啊,洛邑。”我將食指豎起捱到唇上,對他笑得特別可愛,偶爾裝裝女孩子也不錯。
幾乎沒有任何預警,將右腳抬起放到玻璃沿上,輕輕一用力,剛順好的頭髮離開耳邊,揚到眼角一陣刺痛。背後無盡虛空,心跳漏了一拍,我看到窗簾咧咧猙獰,天空一下子就摔到我眼眸裡,乾淨得不染一絲塵埃。
在這裏掉下去一定要尖叫很快就會落地吧,我清晰地在蹭痛面板的風聲裡,這裏不過三四樓的告訴,從這裏下去,不會有事。
我伸出手,突然想摸一摸近到可以擁抱的天空,無論那件事我是否能做到,可是哪怕要我去死,我也要去做。
我想回去,誰都不能阻止,就這麼簡單。
洛邑,你救了我,但是我不允許你關著我。
伸出去的手還沒來及觸碰到虛空中的微藍,就傳來一陣劇痛,我瞪大眼睛,一條白色的絲帶忽然從窗子裡急撇下來,柔韌的布條死纏住我的手臂。我急速下墜的速度遲滯半秒,繃帶一鬆,一個黑影從掠起的窗簾後竄出,直接躍下來。
他臉色陰沉,眼神卻出奇的平靜,眼瞳裡那一淌黑色一點光芒都不見,死水一樣濃稠的黑暗淹沒下,是他永遠肆無忌憚瘋子一樣的行為。
我發現自己無法閉上被上揚的髮絲刺痛的眼睛,眼睜睜地看著他快速逼近的身影,白色的繃帶纏在他手掌裡抓得緊緊毫不放鬆。
我想,我們都瘋了。
他冷靜而不動搖一分加速自己下墜的速度,在計算好的距離裡很快就抓住我,我還沒來得及看清,這座在下落時扭曲的庭院的景色時,就已經被他勒到懷裏,白色的繃帶依舊死纏著雙方的手腕不肯放鬆半點。
懷抱窒息得讓我喘不過氣來,耳邊只有風聲的尖哨,我感受到他溫暖得發燙的體溫下,平穩得比死人還安靜的心跳。
如果我是沒有後悔的執著,那你是不是僅僅只是不懂得什麼叫放手。
“洛邑,我們這是要……一起殉情嗎?”
白色的絲帶在撕裂一切的風裏,依舊死不放鬆那種窒息的禁錮。
我緊摟著他久久回不過神來,有些無奈地伸出手拍拍他的背說:“非得這樣,你才肯聽我說話嗎?如果我真死了你就是大混蛋,洛邑。”
你怎麼可以這樣逼我,逼人太甚。如果我死了你就是混蛋。
“你不會死。”他仰望著剛纔下來的房間窗戶,音調沒什麼起伏地實話實說。
確實,我們都不是普通人,就算現在我還掛著繃帶。
“你現在才怕嗎?下次要玩這種遊戲記得先告訴我一聲,雖然你現在身體比較弱,不過我不會阻止你。”他輕撥出一口氣,倚靠著身後的一棵樹雙手抱著我說。
“我……怕死了。”我將嚇出來的眼淚往回咽,將頭埋在他胸前悶悶地說。
“菲兒,你就這麼想回去嗎?我不理解,跟我在一起不好嗎?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的。”他伸手放鬆力氣地摸摸我的頭髮,少年略帶沙性的聲音平靜得很認真。
我生氣地低著頭將他推開,然後手腳僵硬努力爬出他的懷抱,現在全身發軟。
我深呼吸一次後,認認真真地望著他那雙靜默得沒有一點靈動的眼睛說,“洛邑,你喜歡我。”
毋庸置疑的答案,明顯到就是瞎子都看得出這小子對我的感情。
“對。”還真是毫不猶豫呢。“我愛你,所以,你不可以拋開我。”
“如果我剛纔就死了,你會怎麼樣?”我問出一個戀愛中的人最常見的問題,以引起他某些該有的本能悲傷。
“你不會死。”他甩不都甩這個問題,答案從頭到尾的確定。
“我是說如果,假設。”我微歪著頭接近些注視他臉上的表情,給點正常反應吧,好讓我當成教材告訴你,一個男孩子對待自己的戀愛該如何小心翼翼。
“沒有如果,我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。”他專注地看著我說,黑色的眼睛依舊是毫不動搖的冰涼。
期待他會有正常反應的我其實智商倒退特別嚴重吧,我抓抓滿頭亂髮,再讓他掌握話題的節奏又會回到最初的地方繞圈子,我沒有耐性跟這個任性的小子糾纏了。
“笨蛋,我不會拋來你的,只要你的手不放開我,我就永遠都不會放開你。”我抓住他的手,比我溫暖的溫度。很用力地握住,倔強望著他。
心裏的那番坦然告訴我,不能拋下你,只是因為,你是我生命重新開始的遇到的第一個人。
“不行。”說了這麼一大堆又白說了。
我輕輕嘆了口氣,“洛邑,我們以前就認識了對不對?”
他愣了半天,點了點頭,“對,很早。”
“那,你愛的是哪個我?曾經的那個我嗎?還是現在一無所知,什麼都不記得,什麼都沒有的這個我?”我細心的勸說,“曾經的我忘記了是什麼樣子的了,但是現在這個我,現在你面前的陰菲,只是可皮囊而已,也可以說只是個複製品,她不是你曾經喜歡的那個女孩子了,你喜歡的是曾經的那個陰菲不是嗎?那個擁有一切跟你在一起的記憶的陰菲。”
洛邑忽然不說話了。我發現他反握住我的手,輕問:“菲兒?”
眨眨眼將最後的眼淚全部眨掉,我把長袖拿起用力擦擦臉,抬頭紅著眼看他,他神色放柔可愣是一聲不吭地看著我,似乎從沒見過這種場面也找不到對策的樣子。笨拙得特別冷靜,也只有他這麼厚臉皮的人才能這樣。
“就像你有自己的事要做,我也有自己的路要走,如果我想回去找回我的記憶,召回你以前喜歡的那個陰菲,所以你不可以那麼任性就截斷我的後路。”不管懂不懂,有沒有用,我必須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他。
“可是我不想讓你回去。”他往後一臥,說得那麼毫無轉圜之地,那麼沒有火氣的斬釘截鐵。
我呆滯地死瞪著他那張清秀可愛的臉,有那麼一秒有股衝動想將他爪子拿起來啃,你聽不懂人話嗎?洛邑。
我低頭看著他在我掌心裏的手,靜了一會後才鬆了一口氣,算了,真拿你這個小子沒轍。
“洛邑。”我輕輕笑起來,一想到未來我就特別頭痛,遲早會被你這個小子折騰短命,我抬頭用很有趣的語氣對他說,“那……如果你比任何事都重要呢?”
有些事,真的很簡單。
“你是說如果嗎?”他輕易地截下最關鍵的那個點,很快就冷冰冰地說,“為什麼是如果?”
“嗯,也對,你一直不承認如果這個假設連詞,那洛邑……你比一切重要,好不好。”我聲音輕柔,故意帶上那種少女的甜美笑著說,沒有如果,那你比我找回記憶重要,好不好。
我越笑越燦爛,其實這有何不可的,“對了,你比我的記憶,我喜歡的花,我以前的朋友,我以前的家人,我的天空,我愛的人都重要,你說好不好?”
全部都是故意的,故意用最甜美的聲音,最孩子氣的態度,像不像撒嬌?
他隱去笑容,眼眸裡不見光芒的黑暗中那片固執的凝結,一瞬間破碎。我看到冰藍色的星點,藏在那些深不見底的黑色隙縫後,輕易溢位。
他的心跳有一秒變快了,我伸出的手抓住他胸前的白襯衫,不帶一絲防備接近他溫度常年不變的懷抱,然後在他快一拍的心跳聲中微仰著頭,輕輕地吻他,一個很柔軟的吻。
此刻的他,比我還不帶防備的鬆懈,我們似乎都忘記了接吻要閉眼的最基本禮儀,所以眸子的顏色染透成純潔的墨藍。
他真的很喜歡發呆,我含著一抹笑在他還沒發呆完前結束這個輕觸的淺吻,然後在近到可以感受對方的呼吸的距離,我看著他眼眸裡拓印上的藍色那麼寵溺地說:“洛邑,我疼你一輩子,你說好不好?”
沒人告訴你嗎,要談戀愛前必須要正正經經地告白,必須要海誓山盟,深情不悔地去告白,不然怎麼算是談戀愛呢。
我握緊他暖呼呼的手,認真看著他那雙一直不懂得怎麼表達真實情緒的眼睛,笑意不變繼續說:“我把你放在心裏最重要的地方,你比任何人都要重要,永遠都不會背叛,不會離開,會永遠陪著你,你說好不好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