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低頭看著他那雙還在滴血的手，不發一語，只是將自己的手緩緩抬起握住，陽霧的手抖了一下，溼膩的觸感還有一點讓人顫抖的溫度，紅色浸透了掌心，我開口時聲音都啞了，“對不起。”

    陽霧愣了下，然後沉默。

    “對不起。”緊緊地握住他的手，血在彼此的掌縫間滑落，濺在腳邊像被踩爛的玫瑰。

    “對不起。”出口的喃語有些破碎，夜色下，黑暗爬滿了雜物間隙。

    陽霧像是才聽懂我說的話，他反握住我的手，沙冷的嗓音裏帶著幾絲茫然，“陰，不要道歉，陰和陽是不需要道歉的。我們相輔相成，是不可分的。”

    “對……對不起。”什麼東西堵住喉管，我眨眨眼，眼眶很澀，“我才……纔不管你需不需要，我為什麼……為什麼要管你需不需要，只要我需要就可以了……”為什麼一定要你需要我纔可以說，我纔不管你需不需要，我不管。

    陽霧挫敗地苦笑一聲，然後從背後用力地抱著我，他說得很無奈，“被自己最愛的人背叛的時候都沒哭，你現在為什麼要哭？我又沒讓你看到那些血淋淋的屍塊。我可不會安慰女人啊。”

    “你哪門子……的安慰，女人的眼淚是可以不用解釋的。”我抽泣一聲，伸手抹抹不受控制的淚水，手指上都是陽霧沾到的血紅，眼淚混著這抹紅色紛紛消失在腳下的間縫裏。身後濃烈的血氣瀰漫，那些死去的人的血浸潤了這片土地。

    “我們走吧，這裏不能多呆，得快點跟他們匯合。我估計執法隊已經在組織殭屍進城了，我們也得快點。”陽霧拉著我的手將我拽了就走，自始至終，我們都沒回頭。

    道路已經偏離，因為跑下水道的後遺症就是方向不分，現在，前方豺狼擋道啊。

    黑暗籠罩，夜幕來臨，我想我跟陽霧的這一夜肯定不好過。

    此刻月已上弦，沒有星星的天空唯獨彎月蒼白如薄冰，偶爾偏離了正常的觀月角度可以看見薄冰上那一片鏽紅。

    我站起身，胸口悶得厲害，手又拿出兩顆藥丸子吞下去，這些藥挺有效的，不知道什麼東西。

    “風向改變了，十三隻左右的殭屍往我們這邊來”我伸出右手，平靜的空氣流動如水，形成一股遊風在我靈活的指尖纏繞，讓我的手指彷彿浸在水中有一股乾淨的透明純粹感。

    我血脈裡的能力之一，風。

    陽霧把拉到一邊按在地上坐下，“你現在還不能亂動，一群小蝦米交給我就好了。好好休息。”

    不一會我就聽到那一點點細微的響動，是一些細碎不穩的腳步聲，陽霧大大方方站在月色下，風讓他的張狂長髮更亂。

    當陽霧口中所謂的“蝦米”已經爲了上來，不少還是剛剛新晉的成員，幾個穿著警服的警員。

    在冰冷慘白的月光下，單方面肆無忌憚的屠殺在進行。

    哪怕背對，該存在的一直會存在，我能做的極其有限，就連讓陽霧手下留情我也不能開口。那些人已經死了，沒有留下的必要了。或許死亡纔是他們最好的歸宿，塵歸塵，土歸土。

    月光滲入鮮血淋漓的瘋狂，陽霧對於人命的收割流暢如我所操控的風，甚至是一種慢吞吞的優雅直接，以我的眼力都能看清他笑得那麼無所謂地輕轉手腕，一個活生生的人的頸骨就斷裂在他輕鬆的移步中。

    一個輕巧無聲的黑影落下，他後空翻落地，像夜行的黑貓，一隻受傷的貓。

    他餘光掃到我，我們目光有那麼零點幾秒的交會，在他衝到我面前時我還來不及眨一次眼。

    然後我看見那隻手，乾淨如弦月薄冰，輕輕鬆鬆地穿過後背的肌膚、胸骨，膈膜及心臟。那種快，快到這隻手出現在這個年輕人胸前時都沒有濺出一分血。

    手抽了回去，眼前的黑貓倒下去，我看到一臉冷酷的陽霧，艱澀地眨了一下眼，腳邊多出了一具新鮮的屍體。

    陽霧的眼睛平靜無比，他輕輕地露出一個微笑，血水順著青色的頭髮凝成一道道血流滑到下巴處，沁透了他的衣領，全部都是別人的血。

    此刻的他滿臉鮮紅在鮮血四濺的四周，背對著冰冷的蒼白月亮，衣袖的血沁溼了整雙手，對他而言，掏出別人的心臟只是眨眼間的事。

    好像出籠的野獸，每次都要搞得血肉模糊才覺得過癮，這種單方面的虐殺真是殘忍到讓旁人無言以對。

    “怎麼還有人？”我不解。

    “不知道，可能是那面具人的人，也可能是李默的人，上次來去殺你的肯定不是李默，殭屍不會用手槍，所以很明確了。”他分析道。

    “哦，”我垂下眼瞼。

    “嚇到你了嗎？”陽霧抓抓頭髮，抓出滿手血跡，他微眯著眼，有一種冷灰的乾淨在他眼眸裡尤其明顯。

    我輕嘆一口氣，伸手凝聚了一團水給他洗洗，不是我有潔癖，實在是他現在的樣子讓我難以靠近了。

    “還不如來場雨比較好，但是你現在靈力恢復了一點點，不夠施展降雨的，加上你身體不好，不能淋雨，還是算了。”一邊洗還一邊埋怨我。

    陽霧前一秒還笑眯眯的臉下一秒就收起所有柔軟，他按住我的手，已經變為血紅的水泡撒了一地，然後轉身背對著我，陰影覆蓋住全部的視線。

    水泡落地濺出了一陣血紅的水花，就像是地獄裏的曼珠沙華一樣刺眼，他冷笑著對前方的某個地方說：“看來我們遇到了大麻煩，小蝦米的老大大龍蝦也在這裏啊。這算是運氣好還是壞啊？”

    風颳掠過滿地碎屑，我聽到一個悶笑聲慢慢清晰起來，“真是陰魂不散啊，既然你們這麼想死，就成全你們好了。”

    “哦？成全？這話說得，我怎麼那麼不愛聽呢？”手中雙劍閃現，帶著寒光的劍刃直接刺了上去。

    那一瞬間，一個銀髮的女人出現在李默的面前，擋住了陽霧的雙劍，她是用雙臂生生接下來的，而陽霧的法器卻在她身上沒有留下任何一點的痕跡。

    “靈屍。”我喊道，“陽，小心，這是靈屍。”靈屍，這具應該是凌子燁女人的身體了，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靈屍，本身跟正常人也沒什麼區別，依舊是那麼美麗，只不過已經是一具屍體了，而且，身體的靈力被激發的那麼徹底。

    “靈屍。”陽霧也皺起眉，手中雙劍尾對尾合二為一，陽霧抓著中間的劍柄，忽然拉開了一條弓弦，一條靈箭射了出去，在靈屍的身上炸開，靈屍也不傻，用手接住，一瞬間的，那隻手炸裂開來。

    但是還沒等高興，只是一瞬間的，炸裂的手並沒有流出鮮血，而是又重新長好了。

    “這……”陽霧一臉的驚訝，又連續射出了三支箭。

    “哈哈哈，沒用的，靈屍不死不滅，不管你怎麼樣都沒用的。”李默哈哈大笑起來。

    “李默，瑤瑤的屍體呢？”我趕緊問道，一隻就這麼兇殘了，再來一隻那還得了。

    “另一隻，你猜猜現在她在哪？”李默瘋狂的笑著。

    這個瘋子。

    我腦子裏只有這兩個字。

    一隻冰涼如蛇的手無聲無息越過我的肩膀，有人在我身後淡淡幽幽地說：“終於抓到你了，小妹妹，就是你吧，一直在跟我作對。”

    當危險在耳邊吹氣時我愣個兩秒，耳邊的肌膚都起了小疙瘩。第一反應就是將手從口袋裏抽出來，身子以我能最快的速度往一邊滾開，最狼狽的姿勢讓我拉開了剛纔蹲著的地方的距離，跌坐在一塊有尖角的雜物上，磕得我生疼。冷抽了一口涼氣，汗水從額頭滑下來。追魂鞭已經出現在手中。

    剛纔我蹲的地方出現一個影子，是李默，我頓時一驚扭頭看去，原地李默已經不知道去了哪裏。“好快。”

    追魂鞭毫不客氣的一鞭抽了過去，眼前再次一閃，李默消失在我面前。

    我站起身，腿麻得厲害，垂下的手感覺到掌心中的鞭子都是溫潤的黏膩，有人站在我身後，他將手擱在我肩上，冷漠的語氣裡是種不想壓抑的暴躁，“你很想死嗎？”

    我歪頭看著他，總覺得有一種不真實的虛幻感覺，是今晚的月亮白得太不健康的緣故嗎？我眼瞳裡的影像也有一刻扭曲。

    “陽。”我伸手搭上他放在肩上的手背，然後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，“一人一個。”我的意思很明顯了。

    “你……”陽霧似乎還是不放心。

    “放心，空間置換而已，沒花我多少靈力。”我安慰似的一笑。手中追魂鞭如風一樣的襲了過去。

    李默一愣，趕緊招呼靈屍過來，可是靈屍已經被陽霧給纏住了。另一隻，還不知道在哪呢。

    追魂鞭之所以叫追魂鞭，就是因為它是作用在靈魂上的，而不是身體，一鞭子下去，只覺得靈魂上一陣震動。

    李默不敢硬接，找準機會，追魂鞭呼嘯而去，他忽然伸手抓住了鞭子，用力一扯，將鞭子拉緊。

    “真是有膽子啊。”李默冷笑著。

    “你是在說你嗎？”鞭子一抖，頓時從尾端開始結冰，水加風是冰你爸沒教你啊。

    李默趕緊把鞭子鬆開。後退兩步，另一邊的陽霧對靈屍多多少少有點力不從心了，我趕緊抽空一鞭子揮過去打在靈屍上，仍舊是沒有一點的作用。

    “管好你自己吧，”李默算是發了狠了，似乎一定要我死的樣子，一把黑色的匕首朝我而來，上面染上的氣息讓人恐懼。

    我趕緊後退著，一個縱身，李默一刀刺空。也趕緊跳開，下一刻，追魂鞭在他剛在的地方落下。

    風，代表了速度，也將周圍的一切都告訴我，沒有什麼能躲得過風的追捕。

    手中追魂鞭攜帶了風的律動，再次呼嘯而止，快的不像話。

    躲不過去了，李默躲不及，卻不想那靈屍竟然硬生生受了陽霧一擊，擋在了李默面前。

    好快的速度。

    不僅僅是我們，連李默都驚呆了。

    哪一鞭，竟然直接將靈屍的身體扯出一道裂痕，綠色的液體不斷流出。

    “走。”這個女人是個瘋子，李默果斷的抓起了靈屍的身體，快速消失在面前。